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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严闹剧”第二天晚上,韩国首尔汝矣岛,体感温度接近0℃以下。大批市民聚集在国会议事堂前,穿着羽绒服、手捧烛光坚持参加集会,高喊“弹劾尹锡悦”“逮捕尹锡悦”。
“韩国人之所以对戒严的消息如此错愕与抵触,是因为戒严一直都是他们的‘伤疤’。”12月4日,有专家向南都、N视频记者分析称,韩国历史上的16次戒严,大多都伴随着腥风血雨。因此,戒严被视为“极权统治下的铁腕手段”。
余波未了。韩国总统尹锡悦陷入在野党步步紧逼、高层幕僚集体提出辞职等前所未有的危机,其妻子、岳母等人所涉贪腐等案件也再度引发质疑。
韩国政党对立日渐严重。在外界看来,尹锡悦希望通过颁布戒严令这场“政治豪赌”来改变其政治现状,但这一行为却让他的政权更加摇摇欲坠。
12月4日,在韩国首尔的一个火车站,民众观看韩国总统尹锡悦讲话的电视画面。新华社发
政治豪赌
紧急戒严令解除后,余波仍在继续。
12月4日上午,韩国总统府首席秘书、室长等幕僚集体提出辞职。据悉,这些官员的辞职需尹锡悦同意才能生效,他们一旦辞职,相当于尹锡悦将失去“左膀右臂”。
当天下午,韩国国防部长官金龙显发表声明称,对于紧急戒严令造成的混乱深感责任重大,其就与紧急戒严相关的所有事态承担全部责任,已向总统递交辞呈。
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敦促总统尹锡悦立即下台。共同民主党称,“尹锡悦总统宣布紧急戒严令明显违反了宪法,他没有遵守宣布(紧急戒严令)所必需的任何条件。”
共同民主党首席发言人赵承来在4日举行的记者会上说,发布违宪、违法的紧急戒严令是内乱罪,共同民主党将以内乱罪控告总统尹锡悦、国防部长官金龙显、行政安全部长官李祥敏等人,并推动弹劾尹锡悦。
同日,共同民主党等6个在野党以尹锡悦违反宪法和法律为由,联合提起尹锡悦总统弹劾案。预计国会将于6日至7日进行投票表决。
5日凌晨,韩国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已召开该党议员全体会议,通过了反对弹劾总统尹锡悦的决定。
韩国多个在野党4日下午向国会发起针对总统尹锡悦的弹劾动议案。新华社发
韩中城市友好协会会长、青瓦台前国政情况室室长权起植向南都记者介绍,按照相关程序,弹劾案要在国会通过,需在300个议席中获得至少三分之二议员支持,即200张赞成票。弹劾案如果在国会获得通过,将提交给宪法法院审理,审理过程最长6个月。在此期间,总统将被暂停总统职权。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朝鲜半岛研究中心主任詹德斌认为,弹劾案通过的概率很大,但无论是否通过,尹锡悦都会陷入政治危机,因为戒严令的颁布,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的社会团体、党派组织等加入抗议集会中,韩国政坛面临更多混乱和纷争。
与此同时,“戒严闹剧”引发韩国社会声讨巨浪。
4日18时,韩国多个市民团体在首尔光化门举行了要求总统尹锡悦下台的烛光集会。据主办方称,现场参加集会的民众有上万人。这是韩国民众时隔8年再次聚集在光化门广场举行烛光集会,要求总统辞职。
当晚,韩国各地都举行了要求尹锡悦辞职的集会。光州从19时开始举行要求尹锡悦下台的“光州市民总动员大会”,大邱市民也举行了集会。大田、世宗、忠清南道等地更是从当天上午就已开始举行敦促弹劾尹锡悦的集会。
韩国多个市民团体要求弹劾并罢免总统尹锡悦。
此外,以李在明为首的共同民主党在近段时间持续呼吁支持者举行集会进行抗议。韩国在野阵营也呼吁弹劾尹锡悦,提前举行下届总统大选,韩国政坛阵营对立正逐步加深。
詹德斌认为,尹锡悦希望通过颁布戒严令这场“政治豪赌”来改变其政治现状,但他的行为却让他的政权更加摇摇欲坠。
惊魂一夜
这场弹劾风波,始于12月3日深夜,尹锡悦突然宣布实施“紧急戒严”。他列举了多项理由,称在野党裹挟国会,搅乱国家,表示将肃清韩国国内“反国家势力”。
当天夜间至次日凌晨,韩国国会周围情势紧张。多个公开报道的视频画面显示,在韩国国会门口,有大批市民聚集,试图冲撞警方架起的栅栏,要求进入国会,并在现场高喊反对口号,要求尹锡悦撤回戒严令。
韩国延世大学博士生小路(化名)向南都记者回忆,事发后,他第一时间拿着相机,赶往位于首尔汝矣岛的国会议事堂前,现场很多身披韩国国旗的民众都在大声谩骂、抗议,还有人感叹,“这还是韩国吗?”
大批韩国民众在国会附近聚集。受访者供图
“韩国民众之所以对戒严的消息如此错愕与抵触,是因为戒严一直都是韩国人的‘伤疤’。”詹德斌告诉南都记者,“韩国历史上的16次戒严,大多都伴随着腥风血雨。因此,戒严被民众视为‘极权统治下的铁腕手段’。”
詹德斌说,韩国有着深远的戒严和军管历史,该国总统有权在战争、武装冲突或其它国家紧急情况下根据宪法宣布戒严。根据韩国《戒严法》,戒严令分为“紧急戒严”和“警备戒严”,前者较后者的强度更高。
戒严令发布6个多小时后,当地时间4日凌晨4时许,尹锡悦宣布接受国会的要求,解除紧急戒严令。他将此次戒严的理由主要归咎于在野党。
在权起植看来,这一夜堪称“魔幻”。
他向南都记者指出,尽管戒严令已经解除,可韩国民众情感已经受到了深深伤害,没有经历过戒严令的年轻人更对这一切感到困惑;韩国的国家声誉也跌入谷底,内政不稳的“家丑”在各国媒体聚焦下无处遁形,韩国经济文化亦或将受连带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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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党对立
经历惊魂一夜之后,韩国上下都将向尹锡悦要一个交代。各界都在探讨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尹锡悦走向“极端”,宣布实施“紧急戒严”?
12月4日凌晨,警察在韩国首尔的韩国总统府外戒备。新华社发
有分析指出,韩国朝野围绕下一年度预算案的纷争,和近期在野党推动针对尹锡悦夫人的系列立法以及弹劾检察官等公职人员,是尹锡悦此次突然发布紧急戒严令的导火索。
詹德斌向南都记者表示,尹锡悦宣布戒严的背后,有复杂的政治因素。今年4月,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及其卫星政党在国会议员选举中拿下多数席位,获得压倒性胜利,尹锡悦政府从此陷入“跛脚”局面。
而尹锡悦在发布紧急戒严令时的讲话,字里行间直指掌握国会多数席位的在野党。
其称,国会恐吓法官、弹劾大批检察官,瘫痪司法工作,并试图弹劾行政安全部长、广播通信委员会主席、审计院长和国防部长,甚至使整个行政系统陷入瘫痪。
正如其所言,国会自本届政府上台以来,共发起22次针对政府官员的弹劾动议,并指责针对监察院院长、检察官的弹劾动议“瘫痪司法工作”。
尹锡悦还在讲话中提到,所有与国家核心功能、毒品犯罪打击及维持民生治安相关的主要预算均被全额削减,严重损害国家基本职能,将韩国变成了毒品天堂、治安危机的状态。
实际上,韩国国会与总统府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早已种下。
南都记者注意到,11月29日召开的韩国国会预算决算特别委员会全体会议,在执政党国民力量党议员缺席的情况下,表决通过预算削减案。在野党单独处理预算案,在韩国宪政史上尚属首次。
据了解,当天通过的预算案比政府提交的677.4万亿韩元(约合3.5万亿元人民币)预算规模少4.1万亿韩元(约合210亿元人民币)。被削减部分为总统秘书室和国家安保室的特殊活动费、检察院和监察院的特定工作经费及特殊活动费。
尹锡悦对此表示,民主党利用预算作为政治斗争的手段,完全无视国民生活,仅凭借弹劾、特别检察以及保护在野党代表不受司法制裁,就使国政陷入瘫痪。
当前舆论普遍认为,虽然这场“戒严闹剧”持续仅6个多小时,但它或将成为韩国政局走向的分水岭。
权起植则认为,“当整个国家正遭受经济危机和安全困扰时,尹锡悦总统却以铲除‘亲朝势力’为借口,将‘枪口’朝向自己的国民。”
信任难建
尹锡悦成为总统前,曾长期从事检察官工作,没有任何国会议政经历,一度被称为“政治素人”。2022年他就任韩国总统时,舆论就指出他将面临统合国内政治、经济问题、处理对外关系等多重挑战。
尹锡悦。
今年11月,尹锡悦的5年总统任期过半。在尹锡悦政府执政的时间里,韩国物价飞涨,民生负担加重。与此同时,尹锡悦政府为大企业和富人减税的政策遭到强烈诟病。
南都记者梳理公开资料发现,当地时间11月29日,韩国民调机构发布的调查结果显示,尹锡悦所获支持率仅为19%,继续在低位徘徊;不支持率为72%,连续数周处于70%以上高位。
此外,在野党不断地将矛头指向尹锡悦本人牵涉的丑闻,如大举起用检察系统官员、选举到来之际把自己的亲信分派到胜算较大的选区参选、前韩国驻澳大利亚大使李钟燮的任命等,都让他在选民心中成为了一个“在经济、民生、外交等诸多领域都表现不佳的总统”。
尹锡悦妻子金建希的一系列丑闻持续发酵,也让他的政治处境“雪上加霜”。
金建希。
南都此前报道,2009年至2013年间,金建希及其家属涉嫌参与操纵宝马汽车在韩经销商德意志汽车股价,并于2020年4月被举报。2023年2月1日,共同民主党正式推进检方对金建希涉嫌股价操纵案的特别调查。特别工作组团长宋基宪表示,金建希据此获得了相当于10.5亿韩元(约合540万元人民币)的利益。
2021年12月,金建希又被曝出履历造假,后来一度被怀疑论文造假。后续,夫妻俩承认了履历造假行为,多次就此向民众致歉。她也向发表该论文的学会申请撤回发表论文,变相承认了自己的学术不端行为。
金建希还涉嫌违反韩国《关于禁止接受不正当请托和财务的法律》(反贪法),于2022年9月13日从旅美律师崔在英处,收受价值相当于300万韩元(约合1.6万元人民币)的名牌包。
公众“苦金建希久矣”,而这位“第一夫人”的身边人也并不老实。
2023年7月21日,金建希母亲崔恩顺涉嫌伪造银行存款余额证明书案二审宣判,法庭驳回被告人方面提出的上诉,维持一审判决,判处崔恩顺一年有期徒刑,并将其当庭逮捕。南都记者留意到,现任总统的岳母当庭被逮捕,在韩国宪政史上尚属首次。
崔恩顺(左二)。
金建希的哥哥金建宇也受家族牵涉,被卷入“杨平公兴地区舞弊案”,于2023年8月被移交法院审判。共同民主党金建宇就被不拘留起诉一事表示,此前种种涉尹家人案件频发,成为尹锡悦的“姻亲门”事件。
接下来,尹锡悦如何应对这场风波,韩国朝野党派将如何“过招”,韩国政坛被笼罩在巨大的不确定性中。
“信任的重建将是漫长而艰难的。”权起植说。
出品:南都即时
统筹:南都记者 向雪妮 张倩寒
采写:南都记者 杨苓妍 翁安琪 肖玥专业配资门户线上